《殇情外传之拾光》第八章 师父说世上有后悔药（巍雪）玄幻he

傅红雪已经对鬼帝殿没什么印象了，毕竟离开的时候太小了，对这里的印象没那么深，所以看什么都新鲜，不过他更好奇的是：“原来真的有地府，真的有六道轮回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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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低声自言自语，齐衡在旁边听了个全，又开始科普：“当然有，这可是尊上在万年前用了自己一半神格，特意为众生建起的地府。”

傅红雪一惊：“一半神格？”

心口的位置突然揪紧，里面在隐隐作痛，傅红雪回头看他师父，对方正坐在正座上听蒋钦汇报地府事务。

“所以尊上不能离开地府太久，否则地府会震荡，对他自身也有损伤。”齐衡还在说，“这次秦广王请尊上回来，估计就是看尊上离开太久，地府慌了。”

傅红雪听了越发心惊，怔怔地回头看他：“那……那这么多年？……”

“哦！你说这个啊。”齐衡恍然大悟，知道他是担心尊上呢，他摸下巴抬头想了一会儿，“应该是有个时间范围吧……”

其实具体的他也不知道，只好拍了拍傅红雪肩膀，安慰道：“放心吧，尊上有分寸，肯定不会让自己有事，也不会让地府有事，你不要担心。”

傅红雪缓缓点头，可心里还是担心，他缓缓转头盯着他师父瞧，直到蒋钦走了，他才走过去跪坐在他师父身边，看着他师父不语。

沈巍被他盯得一愣，抬手理了理他两鬓刘海儿，轻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师父……”傅红雪嚅嗫着低声唤他，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
沈巍轻笑，抬手屈指刮他挺翘的鼻头：“怎么又吞吞吐吐，有话就说。”

被他刮得鼻痒，傅红雪抬手摸摸鼻头，那里有他师父一碰而过的触感。

傅红雪愣着发呆，沈巍也不急着催他，胳膊肘搭在桌子上，手背支着脸颊，侧头看他。

齐衡这个时候出奇的安静，自己溜溜达达跑后殿去了。

傅红雪呆了一会儿，心里千头万绪，末了幽幽开口：“师父，你为什么要建起地府，给众生六道轮回呢？”

“？”沈巍微愕，“你为什么问这个？”

“嗯……”傅红雪想了想，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，“我听说，师父用了自己一半神格建起地府，给众生六道轮回转生的机会，而师父与地府息息相关，似乎无法长久离开地府，那师父自己该怎么办呢？这样真的值得吗？”

见小徒弟一脸关切，沈巍心里竟产生一丝震荡，似乎……从来没人问过他……

“值得。”沈巍温柔一笑，轻轻揽过傅红雪的头，对方乖巧地顺着力道枕在他腿上，指尖轻轻滑过小徒弟的乌黑长发，轻声道，“世人总说没有后悔药可吃，其实，是有的。”

“？”傅红雪翻了个身，转过来对着他师父侧躺着，“后悔药？”

“嗯。”沈巍点头，“六道轮回就是他们的后悔药，无论这一世活成什么样子，下一世都有机会重新来过。有些人这一世可能做了很多错事，在快要结束时悔不当初，那下一世他可以有机会改过，去弥补自己的过错，好好善待他上一世没有好好善待过的人，去改正他上一世做错过的事。也有一些人，这一生做尽了好事，可是仍有一些未了的心愿和放不下的人。六道轮回，就是每个众生的希望。”

“可是为什么要由师父来做呢？师父会觉得委屈吗？”傅红雪心中反复思索着他师父的话，道理上他都懂，可是他就是心疼师父，用去自己一半神格，永生与地府共存，似乎可以走又不能走，师父似乎并不自由，“师父，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值得？”

小徒弟的担忧都挂在脸上，引得那一丝震荡似乎又扩大了些，震得他心里越发柔软，沈巍温柔笑着，用指头梳理小徒弟动来动去弄乱的发丝：“因为师父有能力来做，而众生恰好需要它。”

沈巍轻轻摸过他的额头，将那缕担忧抹掉，轻声道：“我从不觉得委屈。至于为什么值得……”他看着小徒弟舒展的眉头和那双充满希翼闪亮的双眼，越发觉得这一切都值得，“你该自己去探索。”

“所以…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做？”

听他这话，傅红雪来了精神，咻地坐起身，皎洁明亮的双眼看着师父：“我也可以吗？”

心疼师父是一回事，可以跟着师父一起做又是另一回事，既然师父要做的事情改变不了，那他就跟师父一起做，一起给众生带来希望。这样一想，他突然就不难过了，还有什么事情是能比这更有意义的呢？

“当然。”沈巍点头，小徒弟漾起地笑容也带动了他，不自觉跟着笑意加深，“去找你蒋伯伯，他一直都很欣赏你，早就想让你去他那帮忙了，先从鬼差做起好不好？”

“好！”傅红雪爽快答应，利落地站起身，“我这就去。”

“慢着，不急。”沈巍叫住他，问道，“你先告诉我，是谁告诉你我用了一半神格建起地府的？”

“嗯？”傅红雪挑眉睁大眼，没想到他师父能问这个，大眼睛转了一圈，心想不能出卖兄弟，可是又不能骗师父，“嗯……那个……师父，我先去蒋伯伯那，回头再说。”

说完打了一声口哨，转身就往外跑，身后“嗷——！”一嗓子虎啸，齐衡从后门蹿过来，半人高的白虎三两步蹿过来跳到傅红雪身边，他骑上白虎就蹿出去了。

沈巍多聪明啊，看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小家伙，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？他抬手母指与中指一对，朝齐衡轻轻一弹，一团火球奔着白虎屁股就去了。

齐衡嗷一嗓子蹿出去百米远：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屁股，屁股着了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！”

傅红雪一惊，蹿到半空用法术帮他灭火，可还是晚了，屁股和尾巴毛都烧没了，变成了秃腚。

傅红雪捂脸，齐衡哭唧唧。

光阴荏苒，转瞬即逝，又两年后，傅红雪十六岁。

两年中傅红雪忙得脚不沾地，先是跟着黑白无常去阳间收新魂，然后跟着判官看孽缘镜，再跟着蒋钦裁定新魂功过判往何处。

每天有无数新魂要收，老的少的壮的，死法千千万，功过各有不同，看遍了人世悲欢离合，爱恨情仇。

他突然就明白了沈巍为什么要建起地府，为什么会有六道轮回，为什么要给众生希望。

可恨的人是有不少，但可爱的人却有更多。

他看到了不得不拿上兵器奔赴战场的将士们，在怎样背井离乡艰难困苦的情况下，为了守护家园浴血奋战，魂洒大地，难归故里，而他们的身后心愿，仍是想知道家人可安好，家园可平安。

他也看到了奸臣当道，为了一己私欲谋害忠良，生前无所不用其极，身后在地狱中受苦时悔不当初的凄惨哀嚎。

小门小户有良善温和，也有鸡飞狗跳，争吵不休。高门大院有大情大义，也有尔虞我诈，钩心斗角。

一切都在一念之间。

而地府可以让他们看到自己所行所愿，给他们重新再来过的机会。

傅红雪理解了沈巍，就更懂沈巍，对沈巍的感情也在消无声息的发生变化。

他在孽缘镜中看到了因爱恨情仇而变得势不两立的冤家，也看到了恩爱不相移，誓守到白头的神仙眷侣。

有的时候不免在想，若是他跟沈巍会是什么样子？每当这时他总会闹了个大红脸，自己找个角落躲起来偷偷发呆。

后来被齐衡发现了，他说什么都要给好兄弟出头，被傅红雪拽住了不知道多少回，闹了不少笑话。

而沈巍也发现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小徒弟好像不再叫他师父了。

“帝君。”傅红雪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，利落地单膝跪地行礼，利落地起身，三两步跑过去坐在沈巍旁边。

沈巍微笑看他：“不是说过不用跪。”

“雪儿知道，但是礼节还是要的。”傅红雪伸手去抓沈巍杯子一口闷掉，结果嫌杯子太小没解渴，又去抓茶壶，对着茶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，可算是解了渴，这才把茶壶放下。

“这是怎么了？渴成这样。”沈巍拿了个帕子给他擦嘴。

“这不是又要到七月半了嘛，大家都忙。”傅红雪红着脸接过帕子自己擦，边说道，“对了，帝君，我听蒋伯伯说近日移花宫旧址那片山头怨气冲天，就连三十三天都能清楚看到那处弥漫着浓密黑雾。”

移花宫？沈巍皱眉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：“为何会如此？”

“蒋伯伯说，十三年前有人因为恩怨炸了移花宫，山上当时正在械斗，一下子炸死了不少人，但是实际上这些人阳寿未尽，鬼差没去收魂，原是要按照新魂重新造册，鬼差们按册抓魂，但是因为战乱突起，死伤人数太多，地府忙得人仰马翻，压根儿没功夫给移花宫那处的新魂重新造册，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就已经变成这样了。”傅红雪一摊手，看起来很是无奈，“蒋伯伯很生气，说是判官和鬼差失职要罚，谢必安和范无救已经去领罚了，蒋伯伯说自己也要罚，估计一会儿就该来了吧。”

正说着，蒋钦已经进来了，他撩起衣摆，三跪九叩大礼后，抱拳道：“帝君，蒋钦失察，来向帝君领罚。”

沈巍倒是没有生气，他向来觉得遇事办事，有问题就解决，罚不是目的，只是心里那阵心慌不知为何更加强烈了。

他一摆手，让蒋钦起来：“派人去了吗？”

蒋钦起身，恭敬道：“去了两拨鬼差，都一去不返。”

沈巍一愣，竟这般严重吗？

还没等沈巍再开口，傅红雪已起身走到蒋钦身边，朝沈巍单膝跪地，双手抱拳道：“帝君，让我去吧。雪儿跟随帝君学习法术多年，还一次都未曾派上用场，这次不如让雪儿去，雪儿是帝君亲自教出来的，我一定可以完成任务，消除怨气，带那些魂体回来，给他们新生。”

沈巍终于知道那阵心慌到底是为了什么，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，而有些记忆终究是要想起来的。

他有些不忍，亦有些担忧，但有些事情避无可避，想通了便沉声道：“你决定了吗？”

傅红雪听着沈巍比平时略显低沉的嗓音，以为他是担心自己，心里掠过一阵暖意，意愿也更坚定，他点头回道：“定不辱命。”

“好。”沈巍点头，允道，“你带着齐衡去。”又对蒋钦说，“别让谢必安和范无救受罚了，让他们陪着雪儿一起去。”

“帝君。”蒋钦并未领命，他看向沈巍的眼里满是担忧，讯问的眼神试图阻拦。

沈巍与他对视片刻，傅红雪睁着大眼睛满脸疑问。

沈巍幽幽叹了口气，摆手道：“去吧。”

蒋钦也叹气，躬身应道：“是。”

两人没说为何叹气，傅红雪就只当是两人担心自己，他暗下决心一定不负两人重望，也要成为沈巍的左膀右臂才行，他不想被保护，他也要守护他的帝君。

决定了便刻不容缓，傅红雪一声口哨唤出一声虎啸，齐衡在门口“嗷——！”一嗓子化作白虎跳进来接他，傅红雪跨上虎背，跟齐衡风驰电掣跃出鬼帝殿，消失在半空中。

望着一人一虎消失的地方，蒋钦回头，恭敬道：“帝君，蒋钦有一事不明，还请帝君解惑。”

沈巍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，沉吟半饷道：“雪儿还有一半二魂爽灵没有找到，而移花宫有傅成勋的墓。”

“是，我知道，所以才想问帝君，为什么要让傅红雪去，您真的想让他想起来吗？”蒋钦担忧之意已溢于言表。

沈巍拿起刚才傅红雪用过的杯子，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，低声道：“有些事情避无可避，他终归是要面对，而且魂体不完整的傅红雪，又怎么能算是新生呢？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关系的，他是我教出来的，再不是从前的傅红雪，这种小事，他应付得来。”